伊朗军事力量的未来

[知远导读]

伊朗在历史上一直是地区性的军事强国。但是，自1979年伊斯兰革命以来，由于受到美国及西方国家的经济制裁和禁运，伊朗的军事实力逐步衰落。本文回顾了伊朗军队的发展演变，全面介绍了伊朗当前的军事实力，认为伊朗具有再次成为地区性军事强国的基础，但是因现政权的政策和国周边国家的关系，伊朗在近期内还难以成为军事强国。文章编译如下：

伊朗拥有漫长的、引以为傲的军事实力历史传统，这可以追溯到大流士和薛西斯统治下的阿契美尼德帝国军队。纵观其历史，伊朗往往是一个重要的地区军事强国。然而，在卡扎尔王朝统治期间，这也是伊朗受到腐败、经济停滞和缺乏现代化困扰的时期，随着欧洲殖民主义浪潮在19世纪和20世纪涌入其领土，它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衰落下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礼萨·沙阿·巴列维（Reza Shah Pahlavi）统治下的伊朗获得了来自西方国家的大量的军事援助，特别是来自美国和英国的军事援助，再加上从石油出售获得的巨大利润，使伊朗能够为庞大的军队配备现代化武器装备。但是，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产生了阿亚图拉·鲁霍拉·霍梅尼（AyatollahRuhollah Khomenei）和志同道合的宗教神职人员相结合的新政治领导层，他们极大地改变了伊朗的军队形式和目的。

伊朗现在不仅对本地区构成了潜在威胁，而且也对国际社会构成了潜在威胁，因为外界相信其正在寻求核武器，维持着化学武器库，为恐怖分子和准军事代理人提供资金、训练和装备，并威胁要利用阻碍通过霍尔木兹海峡的重要航道来破坏全球经济。虽然伊朗目前并不具备实现成为地区霸主和国际社会中重要权力掮客目标的军事实力，但是显然这个政权正试图通过投射军事力量的不对称和非常规手段来扩大其影响力。然而，现代战争本质的变化和伊朗社会的发展趋势，对该政权实现其目标的能力构成重大威胁。国际上的孤立、经济上的停滞和军队的政治化将会导致伊朗在未来二十年军事上不那么强大。

为了评估伊朗军事力量的未来发展轨迹，有必要概述下伊朗政权当前的军事能力。伊朗的军事力量分为两个平行的军事组织：被称为正规军（Artesh）的常规部队和非常规的伊斯兰革命卫队（IslamicRevolutionary Guard Corps, IRGC）。伊朗正规军是由礼萨·沙阿·巴列维（RezaShah Pahlavi）统治下的伊朗国民军发展而来，而伊斯兰革命卫队由伊斯兰革命期间出现的几支民兵组建而成，它是为了抗衡伊朗正规军和保护新成立伊斯兰政权免遭军事政变。尤其是自两伊战争结束以来，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已经将自己定位为伊朗军事机构中最杰出的部门，重申自己是“革命的监护人”，负责维护国内稳定以及“输出革命”。然而，伊斯兰革命卫队总司令穆罕默德·阿里·贾法里（Mohammed Ali Jafari）少将在2007年宣布，伊斯兰革命卫队的重点将从外部防御转向内部安全。

伊朗正规军的主要职责包括威慑、防御和战胜外国侵略者。虽然名义上是一支职业化军队，伊朗政权的神职领导人却确保伊斯兰意识形态在军队各个阶层的灌输，并且根据政治忠诚度来提升军官。自从夺取政权以来，这个伊斯兰政权以肯·波拉克（Ken Pollack）博士所称的“委员主义”的形式保持着对军队的绝对控制，波拉克将“委员主义”定义为“对政权的一部分采取高压，以确保军队的忠诚和服从。这种制度的目的是确保军队将执行该政权下达的命令，更重要的是确保军队将不会反对该政权，并试图推翻它。”为了保持对军队的绝对控制，根据对政权的忠诚度和政治上的可靠性，而不是功绩和能力，对伊朗正规军中的军官进行提升。执政的神职人员确保了对军队灌输其伊斯兰意识形态，特别是“法基赫的监护”的理念，这种理念主张宗教领袖全面控制国家，要求对最高领袖绝对忠诚。1992年编定的军队指导原则，确保了伊斯兰意识形态将是组织和装备军队的基本规则。在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内部，卫队监护法学家代表办公室控制设在各个层次每个单位的委员，以确保思想上同最高领袖高度一致，政治上对其忠诚。伊朗最高领袖也担任武装部队的最高指挥官。

同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军队相比，也许伊朗军队的规模要小，但是其拥有一支相当大规模的常规地面部队。伊朗伊斯兰共和国陆军由35万名现役军人构成，还可以从后备役获得另外35万名军人，伊斯兰革命卫队包括另外10万名男性以及巴斯基抵抗力量。巴斯基抵抗力量是伊斯兰革命卫队领导下的全部由志愿者组成的准军事部队，理论上可以动员多达100万名男性动用一支另外1100万潜在入伍对象构成的名义上的部队。伊朗陆军装备大约1600辆坦克，主要包括国产“佐勒菲卡尔”（Zulfiqars）坦克，480辆苏联设计的T-72老式坦克，少量Townsan轻型坦克和140辆“博拉格”（boragh）装甲运兵车。伊朗拥有大约3200件主要炮兵武器，大部分是两伊战争遗留下来武器和900门多管火箭炮。

虽然从数量上看这似乎是一支相当大规模的部队，但是伊朗缺少现代化的军事装备；目前的很多武器装备或者是在30年前王朝时代采购的,或者是在两伊战争期间从中国、朝鲜和越南进口的。自1979年伊斯兰革命爆发以来，伊朗一直无法引进新的、先进的西方国家军事技术和必要维修配件来维持现有的西方国家装备。其结果是，伊朗的常规陆军装备不良，它的确拥有一些一般化的武器系统，尤其是那些从王朝朝代遗留下来的武器系统，但是也遭受着缺乏维护和作战效能受到影响的问题。伊朗陆军有能力针对地区性对手捍卫领土完整，但是可能会被世界上更大规模、更加现代化的常规陆军轻易击败。伊朗不能在其边界之外实施持续作战行动。

由于伊朗相对常规部队的弱点，伊朗一直在发展伊斯兰革命卫队中“圣城旅”（Qods force），并已经依赖其在国际上投射军事力量，主要是通过协助恐怖分子和真主党、哈马斯等准军事组织。圣城旅是“一支在伊朗境外执行秘密行动的精锐部队；为伊斯兰好战团体提供训练、金融以及其他支持；收集伊朗的敌人，尤其是美国的战略和军事情报”。这种通过半独立，但可以依赖的代理团体的不对称力量投射方式是伊朗国家军事战略的支柱。

也许伊朗军队中最弱的分支是空军。伊朗只有300多架老式飞机，大多数由礼萨·沙阿·巴列维政权采购，配备常规伊朗伊斯兰共和国空军（IslamicRepublic of Iran Air Force, IRIAF）和伊斯兰革命卫队空军的大约25000至35000名成员。1979年禁运以来，主要因为不能采购替代零部件和缺少维护西方国家飞机的技术专长，估计伊朗的飞机中有40％至60％不能够随时执行任务，这支空军也无法进行持续的空中战役。为了提供防空防御，伊朗依靠俄制空对空导弹、地对空导弹以及现代近程单兵便携式系统。尽管伊朗一直试图部署一种现代化基于雷达的防空指挥与控制系统，但是它非常容易受到电子干扰的影响和反辐射导弹的攻击，不能抵御隐身飞机或巡航导弹。伊朗还拥有最基本的无人机，它们很可能能够携带常规弹头，但是目前还不清楚其有效性和作战能力。

虽然常规空中力量可能非常薄弱，但是伊朗拥有强大的弹道导弹。伊朗对弹道导弹能力的投资可以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的两伊战争，在被称为“城市之战”的阶段，战争双方都以对方的主要人口中心为目标，企图恐吓人民并削弱国内对延续战争的支持。今天伊朗拥有“中东地区规模最大、最多样化的弹道导弹武器库”，它在伊斯兰革命卫队的指挥控制之下，主要包括近程和中程导弹。尽管伊朗的大部分导弹技术是在从朝鲜进口的基础上发展而来，但是伊朗人已经展示出了修改采购的技术以增加射程的敏锐能力。目前，伊朗并不拥有任何洲际弹道导弹（Intercontinental Ballistic Missile, ICBM），但是它确实在2009年展示了将卫星发送到太空的能力。

伊朗的海军力量面临着其地面和空中部队相似的限制。伊朗伊斯兰共和国海军员额18000多人，伊斯兰革命卫队12000至15000人的海军卫队对其进行加强。伊朗缺少现代化军舰，这迫使其依靠王朝时代的4艘过时的小型驱逐舰和3艘老旧的护卫舰，这些军舰现代化程度有限，战备程度不确定，只能在波斯湾、阿曼湾和里海内运行。然而，伊朗确实具有显著的水雷战能力，包括能够部署估计2000枚现代磁性、声学和压敏水雷的潜艇。伊朗可以在国内建造潜艇。此外，伊朗拥有陆基反舰导弹以及一支强大的小型巡逻艇舰队。这些小型巡逻艇舰配备雷达难以探测到的鱼雷和防空导弹。虽然这支小规模的海军肯定不能在国际水域发动海上攻击或者挑战任何现代化的常规海军，但是它将能够阻断通过霍尔木兹海峡的关键航道数周时间。

伊朗目前的军事能力及其自1979年以来发展轨迹的概况，揭示出在未来二十年很可能会继续的一些趋势。对伊朗正规军发动政变的恐惧，促使执政的神职人员对军队实施政治化，并且以伊斯兰革命卫队的形式建立一个平行的军事结构，而伊斯兰革命卫队的权力和影响力已经显著增强。然而，伊朗革命卫队已被边缘化了委员，他们由执政的神职人员任命以确保其对政权的忠诚，伊朗革命卫队已成为越来越多地参与国内决策和关于外交事务的决策。随着伊朗革命卫队变得更在政治领域中更加强大和更有影响力，目前存在的这种“委员主义”体系将自然会变得更加“禁卫”。为了保持其合法性和权力，伊斯兰革命卫队需要保持该政权对国内和国外的威胁感觉。因此，在未来几十年，伊斯兰革命卫队将继续促使国家控制的媒体将美国描绘成一种现实威胁，并投入日益增多的资源和精力来铲除任何国内的不同政见者，并且以发展自己的针对外部力量的进攻和防御能力为代价。

自1979年以来，伊朗一直面对着美国和整体西方国家的禁运和经济制裁，这对其政权、军队和整个国家产生显著影响。在同一时期内，常规战争已经发生了一些人称为“军事变革”（revolution in military affairs, RMA）的变化。军事革命建立在全球定位系统、精确制导弹药、夜视、热成像和前沿指挥、控制、通信、计算机、情报、监视与侦察系统等先进军事技术的基础上，结合运用这些新技术执行多兵种合成作战，无缝整合海上、空中、地面、网络和太空领域的能力。军事革命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创新和在美国及西方国家军事工业复合体的驱动。然而，对伊朗的禁运已经阻止了其对常规力量进行现代化改造，以同军事革命造成的不断变化的战争特性保持同步。伊朗军事人员也没有机会接受推动现代战争新理念下的专业军事教育和训练。如果最近关于停止伊朗核武器计划的谈判取得成功，将会缓解对政权的经济制裁，但是鉴于其对以色列——美国的一个主要非北约盟友的激烈对抗，以及其沙特阿拉伯——美国的另一个长期盟友的更加微妙的地缘政治竞争，对其先进军事技术禁运的结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其结果是，在未来二十年，伊朗的常规军事能力同美国及其他现代化的军队之间的差距将继续扩大。

经济制裁已对伊朗的经济产生严重的影响。伊朗的正式通货膨胀率约为40％，伊朗货币里亚尔的价值出现了大规模的暴跌，随着欧盟加入对伊朗石油的禁运，该政权的主要收入来源石油出口已经受到严重破坏。因此，伊朗已经无法保持足够多的国防预算来负担先进的现代化军事技术。伊朗不能保持同该地区其他国家国防开支的竞争力；估计伊朗每年的国防预算在120亿美元和140亿美元之间，仅达到沙特阿拉伯国防开支的25％至33％，仅为海湾合作委员会6个酋长国总国防开支的20％。海湾合作委员会是伊朗在该地区的主要地缘政治对手。因此，在未来二十年，伊朗的常规军事力量相对于国际对手和地区对手将继续衰落。即使美国和西方国家解除对伊朗的经济制裁，因急剧增加的收入需要用于国内经济发展，这种趋势还将继续。

随着经济制裁继续加重伊朗人民的负担，持不同政见者将继续煽动和拉拢更多的支持者进行所谓的“绿色运动”。由于持不同政见者在政治权利被剥夺、严酷的国内安全措施和经济困难面前快速发展，伊朗政权将被迫把更多资源、人力和重点投入到内部安全方面，以维持其政权存在。这样一来，资金重点将从传统军事能力转移，从而进一步加大伊朗军队同其对手军队之间的差距。

无力负担昂贵的先进现代化技术、更加注重内部安全和伊斯兰革命卫队急剧扩张的权力，将促使伊朗远离改善其常规能力，朝着提高国家支持的恐怖主义，训练、装备并运用真主党等代理团体，以及发展弹道导弹技术，并不断追求核武器的方向前进。这些能力为伊朗提供了确保该政权在国内和国际上安全的低价有效解决方案。因此，尽管伊朗常规军事力量在未来几十年将继续衰落，但是其不对称能力将提高。伊斯兰革命卫队的秘密和公开的情报搜集能力，在全球各地在扶植、装备、训练和维持代理团体的能力，将提高其当前值得注意的能力。随着伊朗获得更多的近程和中程导弹，其弹道导弹武器库将扩大。随着伊朗寻求加强对以色列和欧洲的威慑，这些弹道导弹的射程也将增大。伊朗将继续投资区域封锁武器系统，以威胁关闭通过霍尔木兹海峡的航道并防御空中打击。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间，伊朗会将装备武器的无人机和不装备武器的无人机派上战场。在一定程度上，伊朗继续寻求核武器将取决于因制裁造成的经济困难所煽动的内部分歧水平。由于制裁的效果，很可能伊朗将收缩其核武器计划，从而缓解经济压力，满足国内对政权批评人士的要求；但是它不会完全放弃核武器计划。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间，伊朗不会拥有核武器，但它会更接近发展这种能力。

伊朗拥有再次成为一个军事大国的基础。伊朗拥有一支具有强烈民族主义意识的高学历人口，拥有为国家创收的石油储备，并享有在南亚、中亚和中东间十字路口上的具有战略价值的地理位置。为了利用其潜在的优势，伊朗需要结束其与美国、以色列和西方国家的敌对关系。鉴于近期政策、历史仇恨以及该政权对察觉到西方国家推翻其努力的偏执狂，这似乎不大可能实现。然而，如果伊朗现政权在一场革命或军事政变中被推翻，试图融入国际社会并恢复同美国和西方国家的关系的统治精英力量将其取代，那么伊朗将有可能作为一个明显的军事强国和有影响力的国家重返全球舞台上，考虑到2009年失败的“绿色革命”期间残酷的镇压，显然这似乎不太可能。

伊朗拥有长期的、引以为傲的军事实力传统，这可以追溯到波斯帝国时代。然而，自1979年伊斯兰革命以来，由于军队政治化、先进军事技术禁运以及沉重的经济制裁，伊朗的军事力量已经慢慢地变弱。虽然伊朗重新成为一个强大的军事大国的潜力非常大，但是伊朗现政权的政策阻止这成为现实。其结果是，在未来的几十年间，伊朗的常规军事力量相对于其国际上和地区内的对手将继续衰落，尽管其不对称能力会仍然强大。伊朗政权将其大部分国防预算投入到发展射程更远、更准确的弹道导弹，提高其已有的扶植、训练、装备并维持真主党等代理团体的巨大能力，以及获得核武器，尽管在未来的二十年内这不会取得成功。虽然在未来几十年内，伊朗不会对美国构成现实威胁，但是它将继续威胁地区和国际稳定，这将需要国际社会持续参与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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